今古第一奇書:《金瓶梅》中西門慶唯一的一次春夢

讀《金瓶梅》而生憐憫者,菩薩也;生畏懼心者,君子也;生歡喜心者,小人也;生效法心者,乃禽獸耳。

《金瓶梅》中的西門慶,大家都知道,此廝是淫蕩慣了的,標緻的普通的良善的歹毒的春院的小戶小家的,哪種女人幾乎都入他的戲,偶爾逮著夥計小廝也開始解饞。夜夜枕邊新人舊人輪番陪伴。按說這等頻次,哪有時間做什麼春夢?說白了,春夢無非就是有性需求的人性渴望的一種折射而已。西門慶西大官人,性渴望?得了吧,人家可是累死在女人床上的,好不好?

按理是不該,不過這個還真是有。

翻遍《金瓶梅》,全書真有這麼一個章節,寫了西門慶的一次春夢,西門慶一生當中唯一的一次春夢。

西大官人的唯一春夢,主角到底是誰?

話說《金瓶梅》之第71回,李瓶兒何家託夢,提刑官引奏朝儀。

此章說到西門慶在東京被同僚何千戶招呼至家中飲酒,完了略帶酒意的西門慶在何家後院摘去冠帶,解衣就寢。

西門慶“睡在枕畔,見滿窗月色,翻來覆去。良久只聞夜漏沉沉,花陰寂寂。寒風吹得那窗紙有聲,況離家已久。正要呼王經進來陪他睡,忽聽得窗外有婦人語聲甚低,即披衣下床,汲著鞋襪,悄悄啟戶視之。只見李瓶兒霧儐雲鬟,淡妝麗雅,素白舊衫籠雪體,淡黃軟襪襯弓鞋。輕移蓮步,立於月下。”

酒勁催人醒。一個帶酒的男人,月色如洗,花影重重,夜風點點。月色花影微風下,這個很少獨睡的男人對著月色翻來覆去失眠了。書中說道,況離家已久。看來西大官人想家了。想家自然是想那個最想的人,於是西門慶便想到了李瓶兒。

此時,李瓶兒已死去有些時日。 

“西門慶一見,挽之入室,相抱而哭。”

西門慶可是見了女人直接幹事的傢伙,此時見了李瓶兒卻是“相抱而哭”,看來也是思念得緊了。在夢中亦是知道,這個妙人兒從此是失而不能得的了,更見珍貴。

西門慶說道:”冤家,你如何在這裡?“

李瓶兒道:”奴尋訪至此。對你說,我已尋了房兒了,今特來見你一面,早晚便搬進去了。“

西門慶忙問:”你房兒今在何處?“

李瓶兒道:”咫尺不遠。出此大街,迤東造釜巷中間便是。”言訖,西門慶共他相偎相抱,上床雲雨,不勝美快之極。

最終還是奔了正題。不過此時的西門慶卻是有了輾轉難眠,有了相抱而哭,有了一個男人對自己喜歡的女人苦苦思念的那份心痛。雖然時間短暫,不過當此時,西門慶的哭是真心的。想他與之同床的女人何其之多,勉強算得上對他付諸真心的也唯有李瓶兒一人。最終他的小命還是被那些爭風吃醋的女人們玩完了。

雲雨之後,兩人整衣扶髻,徘徊不捨。

李瓶兒叮嚀囑付西門慶:“我的哥哥,切記休貪夜飲,早早回家,那廝不時伺害於你。千萬勿忘奴言,是必記於心者!”

李瓶兒話中的那廝,指的是自家老公花子胥,花子胥的死雖不是兩人的直接關係,但間接干係很大。李瓶兒囑咐西門慶小心花子胥魂魄來迫害,其實這也是西門慶的心底黑影,想起自己昔日的好兄弟,西門大官人是不是有那麼一瞬間的良心發現呢?不過誰說得清呢?

言訖,兩人相挽走出大街,見月色如晝,果然往東轉過牌坊,到一小巷,旋踵見一座雙扇白板門,指道:“此奴之家也。”言畢,頓袖而入。西門慶急向前拉之,恍然驚覺,乃是南柯一夢。

恍然驚醒,但見月影橫窗,花枝倒影矣。西門慶向褥底摸了摸,精滿自流。

餘香在被,殘唾猶甜,追悼莫及,悲不自勝。

醒後的西門慶想起夢中的嬌人兒,想著從此陰陽兩隔,經不住又悲傷起來。

書中有一處特有意思的描寫,給這次春夢又增添幾分小清新:

 第二天西門慶因事從造釜巷所過,中間果見有雙扇白板門,與夢中所見一般。悄悄使玳安問隔壁賣豆腐老姬:“此家姓甚名誰?”老姬答道:“此袁指揮家也。”

"悄悄 "道出了西門慶明知是南柯一夢但終究放不下心懷幻想。想著擁有在世的那麼多女人卻偏偏對這個死去的李瓶兒思念至此,隱隱折射出西門慶吃喝玩樂看著熱鬧實則可悲,看著”人上人“實則”可憐蟲“的荒誕人生。

正是:

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,反認他鄉是故鄉。甚荒唐,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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